欧阳菱锦合上那封用词谦卑却处处透着力不从心的回函时，窗外最后一点残阳正沉入海州林立的高楼背面。昏黄的光线吝啬地洒在书桌一隅，照着她微微颤抖的指尖下那张印着海州大学抬头的便签纸。董兰教授耗尽退休积存的情面，终究被那行“特殊情况，编制要求严格……”的冰冷挡了回来。纸张边缘被欧阳无意识揉搓得起了毛边，如同她此刻被反复揉搓、只剩破碎边缘的心。

“爸那边……” 董兰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无意识地捏着遥控器，屏幕上无声闪烁的画面成了背景板，“我昨晚又跟他说了，超市终究不是长久计，趁着新政策的风……”

“妈！” 欧阳打断，声音像绷紧的弦，带着不堪重负的尖锐，“别再提他！他的脸面比什么都金贵，我这个‘污点’……他眼不见心不烦最好！” 她猛地站起，指甲深深掐入手心，试图用尖锐的痛感压住胸腔里那团翻滚的冰碴，“我能养活自己！在张姐那儿，挺好！”

可“挺好”两个字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空洞苍白。小超市的顶灯常年带着一种粘稠的昏暗，空气中混杂着廉价日化品、卤菜和灰尘的气味。每一日淹没在无穷尽的货品清点、顾客讨价还价甚至偶尔的无理取闹之中。张春梅是道义上的支撑，让她在失重中抓住一根绳索，但职业的天

　　“我吗？”曲一迪低下头看着双脚上的脚镣，无奈地笑了笑。“我因为贩毒被抓进来的，所以才戴着这个东西。”
　　“贩毒？”杨涵愣了一下。她俯下身子，把曲一迪的左脚抓在自己的手上，仔细地打量着脚镣。“姐姐你别骗我了，像你这么美的人，怎么可能会贩毒呢。而且贩毒的人我也见过，她们戴的脚镣和你不一样。”
　　不一样吗？曲一迪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和眼前的这个人对话。十九岁的年纪，和自己当初差不多。要是当时没有走歪路，或许现在是另外一个模样吧。
　　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曲一迪终究是没好意思说出来她把自己的上线和下线都卖了这件事。
　　“可能是因为姐姐比较特殊吧。”曲一迪摸了摸少女的头，“姐姐是因为做了坏事，所以才被这样锁起来。”
　　杨涵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水槽旁边，用水盆打了盆水，然后端到了曲一迪的旁边。“姐姐，管教让我照顾你。我刚才看你的脚底都是黑色的，就给你打盆水洗洗脚吧。”
　　说完，少女蹲在水盆旁边，用手抓住了曲一迪带有一点点婴儿肥的右脚，把护腕往上撸了一点后，用自己的左手蘸水来清洗曲一迪黢黑的脚底。
　　看守所里自然是没有二十四小时热水的，水盆里的水也不过是普通的自来水。

　　曲一迪的身材很好，即使穿着囚服也没办法完全遮掩住她的美貌。女警让她在身高标识尺处站好，对着她的正面，左右侧面和背面分别拍了一张照片。
　　要是有竞选最美女犯人，曲一迪一定是这个比赛的有力竞争者。
　　将曲一迪的双手拉起，女警将一副玫瑰金手镯戴到了她的手腕上。手铐的重量让曲一迪的双手自然下垂到大腿附近。
　　随后，女警先给曲一迪的双脚脚踝处各套了一个护腕，在此之后一副制式的脚镣重新回到了曲一迪的脚腕处。这两样戒具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可能就是她最亲密的伙伴了。
　　女警将刚才没收的毒品拿了出来，用手纸擦干净了套子外面的液体，将东西放在了地上一个精巧的电子秤上面。
　　四十三点五克，电子秤的屏幕上显示出一个这样的数字。虽然和先前被缴获的二十公斤相比，这点连零头都算不上，不过要是被送上法庭，仅这一小包，就足够十五年起步了。
　　“过来蹲下，一只手指着东西，另一只手指向数字。”女警命令着。
　　曲一迪拖着脚镣丁零当啷地走到电子秤的旁边自然蹲下。为了平衡身体，两只脚后跟自然抬起。从后面看，可以清晰的看到脚底的黑色。
　　喀嚓。指认的照片被拍下。
　　女警将赃物放入了证物袋之中，

　　看了看手里的笔录，白起微微点了点头。要是把出现在笔录里面的人连根拔起，社会风气估计会好上不少。
　　“接下来她就要拜托你们了。”白起跟审讯室里另外的两位警官打了个招呼，拿着笔录离开了审讯室。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协调警力，给这个大案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在白起离开后，身后的女警将曲一迪另一只手也从审讯椅上面解放出来，给了曲一迪十余秒的缓冲时间后，平静地问道：“你知道你的罪行有多重吧？”
　　“报告，罪犯曲一迪明白。”审讯椅上的女犯人大声回答着。抬头看着面前的女警。白皙的面容，干练的头发，整洁的制服。这曾经是曲一迪眼中自己应该的模样，只不过此时，自己只是对方的阶下之囚，除了服从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权利。
　　女囚的身份，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
　　“很好。因为你有可能被判死刑，所以等会儿你会有一些特殊的待遇。希望你做好准备。”女警打开审讯椅前面的挡板和锁在脚踝上的铁环。除了有一副制式脚镣还锁在脚踝上，曲一迪身上再无其余的戒具。
　　“站起来吧，面朝墙站好。”女警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听起来却容不得任何的质疑。
　　“是！罪犯明白。”曲一迪大声回答着，双腿略微用力，支撑着自己

　　白起将手伸进口袋，掏出手机打开计时器，用一次性纸杯做了一个简易的手机支架，将手机屏幕对准曲一迪的那一侧。
　　手机屏幕的正中心是一个一分钟的倒计时，黑色加粗的文字放在别的地方或许稀松平常，但不知怎的，在这里，曲一迪却感觉到一股更强烈的压迫感。
　　“你有一分钟的时间，如果你说的话让我满意，我会给你再加一分钟。否则，今天就到这里吧。”白起按下了开始按钮，屏幕上的数字开始跳动。像是催命符一般，让曲一迪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
　　“我说，我说…”
　　“浪费的可是你自己的时间。”白起双臂在胸前交叉，左手食指轻点着右臂，仿佛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时间。明明很普通的动作，搭配上旁边的倒计时，现在的白起就像是死神一样，压迫着面前的女犯人。
　　“我有从龙姐那里购买毒品和原料，她肯定不知道我被抓了。我可以和她说要购买毒品，然后你们就能抓住她!”曲一迪闭上眼睛，迫不及待地说着，“是她带着我走上的这条路，所以我也一直依附着她。我可以帮助你们抓住她的。”
　　倒计时还有三十七秒。
　　见白起没有反应，曲一迪继续说道：“D市我每次出货之前，会发一个朋友圈，暗示三天后将会出货。我可以再发一个，这样就

又是一个休憩的周日，是时间河流中一块被小心翼翼切割、打磨光滑的独处的水晶。韩盈月上四休三的工作制，碰巧欧阳的超市轮休也落在周日。这珍贵的二十四小时，成为两人心照不宣的、允许真实自我肆意流淌的唯一河床。

晨光如同细密均匀的金粉，慷慨地洒满了小小的客厅。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焦香，温暖、平静。韩盈月洗漱完毕，素净的脸上带着清爽的笑意。她刚在沙发坐下，欧阳已经靠了过来。

今天的欧阳，身上不再是囚服，而是换上了一套质地柔软、剪裁妥帖的棉质家居服。米白色，质地亲肤，像一个无害的、温柔的壳。然而她的神情却与这暖色调的衣物形成鲜明反差。她微微低着头，额发垂下来遮住了些许眉眼，白皙的颈项以一种极其脆弱的姿态微弯着。她没有看韩盈月，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的另一端，身体有意识地保持着一点点距离，手指无意识地交缠着，像是在压抑着汹涌澎湃的无言渴望。阳光勾勒着她紧抿的唇线，那是一种无声的恳求，一种引颈就戮般的臣服姿态，将一颗因渴望被彻底“约束”而显得惶然无措的心，赤裸裸捧到了韩盈月面前。

空气里安静得只剩下阳光移动和冰箱的嗡鸣。韩盈月并没有立刻回应。她的目光如同温泉水缓缓流溢在欧阳的侧脸、紧绷的肩颈

欧阳菱锦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行。” 她脱下厚重的羽绒服，露出里面一件普通的灰色毛衣。在张春梅略带鼓励的目光下，她走向角落尚未拆封的几箱泡面和速食罐头。拆箱刀割开胶带的刺啦声在小小的店里显得格外清晰。她弯腰，搬起一箱沉甸甸的罐头，走向冷饮柜旁的货架区。开始码放的时候，她的动作起初还带着一点拘谨和僵硬，像是不确定哪里该多放哪里该少放。但当她把那些沉甸甸的金属罐头一个一个按照标签正面朝外、整整齐齐地摞上去，码好一排后，那整齐划一的线条出现在眼前时，一种奇异的秩序感短暂地抚平了她心底因陌生环境而升起的躁动。她紧绷的肩膀似乎微微松懈了一丝。

张春梅把怀里的箱子重重搁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没有多余的客套话，指了下地上那一堆刚从面包车卸下来的、混杂着各类零食日用杂货的纸箱，“把这些都拆了，里头的货分门别类先放到后面那排空货架上去——卫生纸归纸品区，洗洁精归清洁区，饼干方便面归副食区。动作利索点，九点前要上全架，一会儿顾客多了乱了套！” 她的语速快得像爆豆子，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味道。说话的同时，视线再次扫过欧阳菱锦的眼底，仿佛在评估她能否承受这扑面而来的、具体到有些粗粝的现实。

海州冬日灰蒙蒙的，连阳光都吝啬温度。董兰推开海州大学人事处那扇厚重的木门时，几乎耗尽了全身力气。门内暖气充足，窗明几净，几位当年与她还算熟稔的校领导脸上堆着为难的笑

董教授，您的心意我们理解，”王处长搓着手，眼镜片后的目光躲闪着，“菱锦这孩子……我们也是很惋惜。可是大学里，学生档案管理、古籍库房，很多岗位都牵扯太广……”他话未说尽，但那“前科”、“服刑”、“杀人案底”这些隐形的标签，早已像沉重的铅块沉浮在彼此心照不宣的空气中。

董兰的脸颊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她张了张嘴，准备好的陈情、自己几十年兢兢业业的贡献，忽然都轻飘得像窗外的灰尘。退休教授的光环，在女儿那道无法磨灭的犯罪烙印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们……也很难做。”另一位女领导歉意地补充，递过来的茶杯里的热气袅袅，隔开了无法逾越的距离。

最终结果如预料般徒劳。走出行政楼时，朔风如刀，狠狠刮在脸上，董兰一个趔趄。她扶住冰冷的廊柱，感觉支撑了自己一辈子的某种体面与骄傲，正从指缝中簌簌掉落，摔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碎得无声无息。她掏出手机，拨给女儿，声音竭力保持着平静，却藏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浓重的无力感：“小菱…

　　落网后，曲一迪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任由摆布。或者说，不是如同。从囚车上被解下后，曲一迪只觉得自己裸露的双脚就好像没有沾过地面一样，被抬到了这个审讯椅上。
　　为了能够适配这把椅子，链接手铐和脚镣之间的那根铁链被打开。戴着脚镣的双脚被分别锁进了审讯椅下方两侧的铐环内。这样，白净的脚腕上面凭空多出了两个黑铁的圆圈。曲一迪不喜欢这个，但她没办法，就像是待宰的小鸡一样，接受了这个命运。
　　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她的背铐并没有被打开，警察只是将审讯椅的正面合上后就准备开始讯问。
　　这个椅子本来就不长，背铐的双手又占据了些空间，曲一迪有四分之一的屁股悬在空中，这姿势让她十分难受。
　　“警官，可以把我手上的手铐打开吗？”曲一迪抬了抬自己的胳膊，想要展示自己的背铐，但是狭小的空间下，只能够通过晃动的胳膊来传递。
　　“给她打开吧。”坐在审讯桌后面的白起点头后说道。站在曲一迪身边的女警蹲了下来，从后面打开了曲一迪手腕上的筒铐。
　　手腕上的重量被拿走，曲一迪连忙将双手放到身前，揉了揉有些红肿的手腕。屁股也坐到了审讯椅的最内测。尽管铁椅子有些凉，但是也比屁股孤悬在外要好很多。
　　大概

　　曲一迪想过，做了这一行，一定会有马失前蹄的一天。她觉得凭借着自己的反侦查意识，最不济也能做到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这种程度。
　　不过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想的却只剩下一件事——活下去。
　　两个人将曲一迪押到了一个墙角，让曲一迪在这里蹲下休息一会儿。为了更加安全，一名警察用手铐将链接曲一迪手铐和脚镣之间的链子和地上的停车器锁在了一起。就算是给曲一迪一对翅膀，现在的她也绝对逃不出这天罗地网。
　　要是我能够把上线和下线都供出来并抓住，应该就安全了吧？曲一迪在心里想着。昨天任婧雯有跟自己发消息和打电话，想必那时候她就已经被抓了吧。不知道她和自己是不是也和自己一个待遇，当场就是全副武装，铐子紧的不让人喘口气。
　　不过，可能她不会这么紧吧，曲一迪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一对赤脚。饱满的脚趾上涂了深蓝色的指甲油，本来应该是他人称赞的的装饰，现在却要和她的主人一起去看守所孤芳自赏了。
　　长吸了一口气，曲一迪不知道她在这里等待着什么，只知道她身上搜出来了枪支弹药和二十公斤的毒品。这两样物品放在一起，就算是判她枪毙五分钟似乎都不为过。要是没有戴罪立功，她可就死定了。
　　要是

　　见到曲一迪已经承认了。周围的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以往的情况下，就算是人证物证俱在，还嘴硬死不承认的犯罪分子也是大有人在。现在曲一迪既然已经认了，相信她也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
　　既然知道，那政策什么的也就不用说那么多，她自然而然就会配合警方的工作。做这些当然不是为了让社会治安变的更好或者是什么尽到一个公民的义务，只是单纯的为了减轻她自己将会面临的判决！
　　随同的警察将茶叶箱子里面的袋装白色粉末拿出，放到了一个台式的电子秤上面。随着箱子里的白色粉末都被放上后，最后重量的显示达到了二十公斤之多！
　　看到这个数字，就算是白起也吃了一惊。从李晴携带的量上来估算，他想过这是一个社会危害极其严重的案子，但是真看到了这个数字，还是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而且箱子里面除了毒品之外，还有一支压满了子弹的五四式手枪和二十多发手枪子弹。如果不是像刚才那样直接按住，而是让她有反抗的余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地方前来协助的警察在赃物旁边摆好了标识牌，并用配发的相机将这些内容拍摄记录下来。现在，就需要拍摄曲一迪自己指认的相片就好了。
　　警员看着被压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的曲一迪，指认

海州城郊的工业区像一块被遗忘的旧布，灰蒙蒙地铺展在铅灰色的天空下。空气中弥漫着机油、棉絮和劣质染料的混合气味，沉闷而刺鼻。道路两旁是低矮的厂房，红砖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灰黄的水泥。锈迹斑斑的铁门半开着，偶尔有穿着深蓝色或灰色工装的身影进出，步履匆匆，脸上带着被流水线打磨出的麻木疲惫。电线杆上、厂房斑驳的墙壁上，贴着各式各样的招工启事，红纸黑字在风沙侵蚀下褪色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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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菱锦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薄外套，沿着坑洼的水泥路慢慢走着。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招工启事：“急招熟练缝纫工”、“招平车工，生熟手均可”、“包装工，月结，包吃住”……这些字眼像黑暗中微弱的萤火，吸引着她这只扑火的飞蛾。监狱里那几年，踩缝纫机几乎是每日必修课。从最初的笨拙僵硬，到后来手指翻飞，针脚细密均匀，那冰冷的机器成了她对抗漫长刑期和内心空洞的唯一武器。那些重复的、枯燥的机械动作，意外地在她指尖留下了一种近乎本能的熟练。此刻，这被铁窗岁月强行烙印的技能，竟成了她在这冰冷社会里唯一能抓住的、勉强糊口的稻草。

她在一家挂着“兴隆服装加工厂”牌子的铁门前停下。厂子不大，门

手机屏幕的冷光刺破公寓里的昏暗，幽幽地映在欧阳菱锦脸上。她蜷在沙发角落，手指悬停在“注册完成”按钮上方，微微颤抖。外卖骑手平台的界面简洁冰冷，个人信息栏里每一项都如实填写，像一份迟到的忏悔书。最后一步，身份证验证。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落下。

屏幕骤然被刺目的红色覆盖！一个粗体的、带着狰狞惊叹号的弹窗粗暴地撞入眼帘：

“系统提示：身份核验失败！

原因：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及平台风控规则，检测到您存在不良违法犯罪记录。

注册流程终止。如有疑问，请联系客服。”

那行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视网膜上。欧阳菱锦猛地闭上眼，手机从骤然失力的指间滑落，“啪”地一声砸在廉价的地毯上，屏幕朝下，将那行猩红的判决掩入黑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闷痛。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才勉强压下喉咙口翻涌的酸涩。

片刻的死寂后，她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猛地抓起手机，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狠劲，飞快地退出、清空缓存、重新下载另一个APP——快递员注册平台。流程再次走到身份验证那一步。她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屏幕。几秒钟的加载圈如同凌迟，最终，同样的猩红

但家中的坚冰，依旧严酷如寒冬腊月。

一个阴沉的周末午后。韩盈月驾车将欧阳送回欧阳家的小院外。“菱锦，回去看看你妈，就说几句话。” 她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每一次踏入这里，都需要鼓足勇气。欧阳菱锦深吸一口气，拧开门把手。

客厅里，父亲阴沉地坐在沙发里看报纸。浓眉紧锁。母亲迎过来，声音带着喜意：“小菱回来啦……吃饭了吗？”

“吃过了，妈。” 欧阳简短回答，视线忍不住扫向父亲的方向。

报纸被“啪”地一声用力拍在茶几上。父亲抬起头，目光如冰锥般直刺过来：“你外面住哪？住韩警官家？住多久了？” 声音如同裹着砂砾滚动。

“是，住在盈月家。” 欧阳的声音强压着颤抖。

父亲猛地站起来，怒火几乎要冲破屋顶：“警官？囚犯？你们这算怎么回事？不清不楚、不男不女……你真是要把我这张老脸放在地上碾碎了才甘心？！人家韩警官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前途远大，你一个假释犯，戴罪之身，你就不能放过她？你这是祸害人家前程！我欧阳家……”

“欧阳伯伯。” 韩盈月的声音突然从敞开的门口传来，清晰沉稳，如同一把利剑划破失控的喧嚣。

她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廊的阴影里，显然是听到了动静。深蓝色的

第一次是在某个噩梦惊醒的午夜。冷汗浸透睡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黑暗中那铁门关闭的巨响似乎还在耳边回荡。她摸索着开了灯，房间里的一切都轮廓模糊。强烈的无助感和恐惧感如同实质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蜷缩起来，抱住自己的膝盖，指尖无意中碰到床头柜抽屉冰冷的金属拉环。一个荒诞而固执的念头占据了脑海。

她轻手轻脚下床，赤足踩着冰凉的地板，翻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的旅行锁。那是以前韩盈月偶尔出差时用来锁行李箱的，小小的锁圈，细长的银色链条。在窗帘透进的朦胧月光下，她笨拙地将一端锁在床头的铁艺栏杆上，另一端轻轻扣在自己纤细的脚踝上。锁舌合拢时发出一声细微的“咔嗒”。

声音落定的瞬间，奇迹发生了。那种无处不在的、如坠深渊般的漂浮感，消失了。

冰冷的金属贴在皮肤上，带来坚实而稳固的触感，成为这巨大而令人不安的自由中一个可靠的重心。心脏狂跳的节奏逐渐缓慢下来，沉重的呼吸也趋向平缓。焦虑的潮汐无声退去，仿佛被这道微不足道的锁链锚定在了安全的岸上。那是一种诡异而强大的安全感，是她身心深处某个隐秘角落最熟悉的语言。她终于在这种自我限定的“束缚”中，抵御住了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虚无感，沉入了后

欧阳家的小院门虚掩着。母亲早已候在玄关，眼圈泛红，见人进门便扑了上去，细碎哽咽的言语夹杂着无措的拥抱。客厅里，父亲欧阳国栋端坐沙发中央，手里捏着一份卷边的报纸，报纸簌簌的微响是他此刻唯一允许自己发出的动静。深灰色薄羊毛背心下，脊背绷得像一条拉直的钢索。

“爸。”欧阳菱锦的声音干涩地从喉咙里挤出，视线却只敢落在地板泛光的瓷砖缝上。空气凝固，报纸下边那半截烟灰缸里，不知谁刚摁灭的烟头犹存一缕挣扎的青烟。

“回来了。”报纸终于被放下，露出父亲的脸。那是张被岁月和痛苦双重侵蚀的面孔，曾经锐利的眼神蒙着一层枯槁的灰翳。皱纹深刻如刀刻，尤其是眉心那道竖纹，四年间已变成一道挥之不去的沟壑。他的视线在女儿脸上短暂停留一瞬，便飞快掠开，仿佛那不是他女儿的脸，而是令他羞耻的某种烙印。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终究一个字都再吐不出。

餐桌上摆满了母亲精心烹饪的家常菜肴。这曾是欧阳记忆里最温暖的所在。现在她坐在熟悉的木质椅子上，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拖沓的声音都让她心惊。

“多吃点，监狱里吃不到好的……”母亲声音发颤，夹起的排骨悬在碗的上方，那排骨分明散发着诱人的浓油赤酱香气，可欧阳只觉得

入狱的罪犯档案厚重沉闷，堆积在韩盈月那张被擦拭得干净光亮的办公桌上，像一座座象征罪孽的墓碑。她机械地翻动纸张，职业惯有的冷然使她表情凝滞如面具。当纸页滑过指尖，某张照片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档案右上角证件照里那张脸，纵然褪去了幼年的稚嫩柔润，即便被那麻木漠然的底色笼罩，下颌处那道微小疤痕仍在无声诉说某个夏日树影中失足跌落的往事。韩盈月目光锁定住那名字：欧阳菱锦。

防卫过当，致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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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霎时冰凉，甚至微颤了一下。她合上卷宗，抬头望着窗外阴沉如铁的栏杆分割天空，喉咙干涩发紧。那曾在她童年记忆里光芒万丈如烈日朝阳的欧阳，如今竟也深陷囹圄，与她仅隔着几道铁门与规章的距离。

照片中的欧阳菱锦眼窝深陷，略有憔悴，只是面部的线条和轮廓和记忆当中的那个人很相近，“咔哒”一声撬开记忆铁箱：二十年前弄堂里扎羊角辫的小菱锦举着玻璃弹珠喊：“盈月你看！多美的弹珠。

几日后的探视日，空气浑浊滞重，铁栅栏外家属的面孔多带泪痕，栅栏内的囚服身影则多是麻木或绝望。韩盈月藏身监控室的阴影中，视线凝在某个探视窗前。窗口里侧坐着欧阳菱锦。她穿

　　面对眼前的人，李晴无比震惊，还是孙玥扶着她的下巴帮她合上了嘴。
　　“怎么，见到我不高兴？”孙玥帮李晴理了理头发，把脸凑到她的身前，两人四只大眼睛紧紧对视在一起。
　　“不是，怎么会呢孙玥姐。我见到你当然是开心的，只是你的罪名？”李晴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疼的龇牙咧嘴，不过也确定了目前看到的都是真实的，并不是自己被禁锢之下做的梦。
　　“对自己这么狠干什么。”孙玥揉着李晴刚才掐的位置，“其实，我是一个演员。我有一个短剧要拍，在拍之前导演让我感受一下生活，这样在演戏的时候会更真实，更有活人感。”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演员。那能够出现在那里也很正常。李晴蹭了蹭旁边的姑娘。“孙玥姐你演的好真实啊，和你一起关在牢里的时候，我以为你真的是因为运输毒品被抓了。”李晴说着又永小拳头锤了锤对方的胸口，“我还以为我被监视居住的时候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我还难受了好一会儿呢。”
　　孙玥用手指刮着李晴的鼻子说道：“小傻瓜，我们可是要做一辈子的姐妹。知道你出来以后，我就自告奋勇的申请来照顾你。幸好看守所那边也同意了，所以这段时间我就可以在这里照顾你。”孙玥用双手将李晴的

　　符梦摸着任婧雯微微隆起的小腹，本就有些肿胀，在抚摸下这种感受被放大的更加明显。
　　“报告管教，罪犯任婧雯请求…”任婧雯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好像羞于亲口把这几个字说出来一样。
　　“请求什么啊？”符梦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的女囚，“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要干什么呢。”
　　好想把这些该死的液体排出去！要憋不住了。任婧雯扭动着身子，带动着两边的手铐链条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乱动什么呢！保持半蹲的姿势。”符梦照着任婧雯的小腿踢了一脚，本酸痛的小腿彻底承受不住，任婧雯像右前方倒下，却又被手铐紧紧拉住。铐环紧紧勒住她细嫩的手腕，让人看着十分心疼。
　　“报告管教，罪犯任婧雯申请拉s。”任婧雯勉强从刚才的姿势恢复平衡，她意识到面前的人就在等着自己服软，要是继续坚持下去，还指不定是什么惩罚在等待着自己。
　　“很好，早说出来不就好了，哪里用蹲这么久。”符梦打开了任婧雯两侧的手铐，贴心的替她揉了揉红肿的双腕，然后把她的双手并到身后锁好。随后牵着她脖子上的项圈，将她拉到下水口的旁边。
　　“跪好，屁股对准。”符梦调整着女犯人的姿势，确保没有问题之后，她摘掉了那个金属的小塞子

　　符梦拿了条新的灰白色内裤和一套深蓝色的囚服一并递给了任婧雯，让她快速换上。囚服的质感很硬，穿上后有很强的摩擦感。不过任婧雯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人在屋檐下，要是不穿这个，可能就没得穿了。
　　
　　也许因为是夏天，任婧雯拿到的囚服是类似于短袖t恤一样的上衣，在口袋位置有着明显的黑白条纹。裤子也是一条短裤，外侧有着从上到下贯穿的黑白条纹。连续的黑白条纹就像是监狱的铁窗一样，提醒着她已经是一个失去自由的人。
　　
　　“拿着这个，站直，现在要给你拍照留档。”符梦将一个白色的长方形牌子递给了任婧雯。任婧雯看了看牌子，上面有三行字。
　　
　　运输毒品罪。
　　
　　No.20218。
　　
　　任婧雯。
　　
　　最上面是她的罪名，最下面是她的名字，中间的那串数字看起来应该就是她在这里的编号了。
　　
　　“现在身份标尺旁边，腿伸直，牌子举在胸前！别让我说第二遍。”符梦命令着任婧雯，用房间内的单反相机对准女犯人，看着取景器内的人像，按下了快门。
　　
　　“左侧面。”
　　
　　任婧雯单手拿着牌子，然后转过身，快门一闪，拍下了第二张照片。